您的位置: 首页 / 军事 / 国际军情 / 正文

ISIS的“终极武器”幻想:红水银与黑魔法

2015-12-16 23:29:19 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扫描到手持设备
终极武器的追寻之旅始于2014年1月。当时,为“伊斯兰国”采买物品的走私贩阿布·奥马尔(Abu Omar)在靠近土耳其边界的叙利亚城镇泰勒艾卜耶德(Tal Abyad)遇到一名圣战指挥官。

恐怖分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纽约时报》告诉你说,在恐怖分子心中,现在想的可不是美国,而是“终极梦幻”武器——红水银。据传,红水银如果与常规的高能炸药一起引爆的话,威力堪比能够炸平一座城市的核弹。

神秘的红水银

终极武器的追寻之旅始于2014年1月。当时,为“伊斯兰国”采买物品的走私贩阿布·奥马尔(Abu Omar)在靠近土耳其边界的叙利亚城镇泰勒艾卜耶德(Tal Abyad)遇到一名圣战指挥官。

几天前,“伊斯兰国”才刚在泰勒艾卜耶德升起黑旗,而这位原本是香烟摊贩的指挥官,成了新的安全负责人,他名叫蒂姆萨(Timsah),阿拉伯文意为“鳄鱼”。鳄鱼说自己需要下一份订单,是先前摩苏尔的长官交办的。摩苏尔位于伊拉克西北部,不久以后“伊斯兰国”就占领了该地。

阿布·奥马尔是叙利亚人,脸上的落腮胡暗示了他对圣战思想的同情。他年轻、结实又灵活,自2011年叙利亚爆发战争以来,陆续用过许多假名,阿布·奥马尔只是其中一个。他在这里为自己找了份适合的工作,为这个极端地下组织担任外聘的情报员和交易员。

他说,在他遇到鳄鱼的时候,自己已经是“伊斯兰国”当地供应链的重要成员。他在土耳其的尚勒乌尔法(Sanliurfa)工作,位于该组织的运转中枢叙利亚拉卡(Raqqa)北边。他帮这个靠武力占地为国的组织购买、运送过许多需要的日常用品:防弹衣、对讲机、移动电话、医疗器械、卫星天线、SIM卡等。他说,有次他买了1500枚有平面的银戒指,因为这个世界上名气最大的恐怖组织想在上面打上自己的徽标。还有一次,一名法国圣战分子请他去找一种土耳其家猫,似乎叙利亚的猫不是那么好相处。

不管是军需用品或是时髦玩意,生意总归是生意。“伊斯兰国”有所需,便付钱给这些人满足需求,况且在国界之间运货的风险不是特别大。这些走私贩之前将外国作战人员送到叙利亚,他们完善的路线已经使用了至少三年,而他们也用同一条路线送货。不需要躲避土耳其边防机关,阿布·奥马尔说,他们已经被拉拢了。“很简单,”他夸耀地说,“我们买通那些士兵。”

不过这次,鳄鱼的要求很不寻常:他说,“伊斯兰国”想购买红水银。

阿布·奥马尔知道这个要求的涵义。红水银珍贵、罕有、特别危险,还贵得不可思议,红水银的特性与现在科学界所知的任何化学物质都不一样,是幻想世界末日的人梦寐以求的物质。据传红水银若与常规的高能炸药一同引爆,其威力堪比能炸平一座城市的核弹。一位著名的核能科学家曾说,红水银另一个用途是充当中子弹的成分,尺寸大概只有一个三明治牛皮纸袋那么大。

阿布·奥马尔了解这些意义。“伊斯兰国”想找的武器不只是想拿来制造恐惧,他们在找一种能够全面歼灭敌人的武器,这就能立刻改变战争的性质。试想叙利亚跟伊拉克的战线上方出现一朵蘑菇云,试想这些圣战者的仇敌灰飞烟灭,哈里发的国土四面延伸、安全无虞。

试想“伊斯兰国”愿意付多少钱。

阿布·奥马尔心想,他有条门路。他在叙利亚有个亲戚,曾跟他说过其他圣战分子从腐败的叛乱团体中拿到红水银。或许他可以安排一场交易,所以阿布·奥马尔很快便出发,前往叙利亚政府军的堡垒拉塔基亚(Latakia)城外的前线,寻找这种愚人才信的替代核弹的捷径。

探究红水银的来龙去脉,仿佛是到漫画的宇宙中一游。在那里,固执的科学事实向无法证实的说辞、幻想、甚至魔法妥协,坏蛋们追求神秘武器的黑暗效力,希望能抱着它冲向前去,一举将世界毁灭。然而防止核武器扩散的专家们广泛认为,红水银并不存在,至少那种具有爆炸性威力的化合物并不存在。于是,传闻就显得更加惊人了。

有关红水银威力的传说自冷战后期开始出现。但在苏联解体后,传言开始喧嚣直上,那时克林姆林宫的武器项目陷入了混乱和穷困。随着安全局势恶化,人们对非法武器交易愈发担忧,于是在毫无限制的军火黑市里,“红水银”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词语。

因为新闻报导捕风捉影,红水银成了军火贩子口中神奇的万灵丹,几乎能够完成客户所有的阴暗愿望:引导导弹、避免目标被雷达侦测、让处于劣势的疯狂国家或恐怖组织拥有能与超级大国匹敌的武器。这些想法都反映在了价格上,1公斤要价数十万美元。渐渐地,喊价还会继续水涨船高。

就像经久不衰的都市传说常有的事一样,红水银的传言得到了足够多的拥趸,得以一直延续下去。支持者中最重要的当属塞姆·T·科恩(Samuel T. Cohen),人称“中子弹之父”的美国物理学家,也是参加过曼哈顿计划(Manhattan Project)的老兵。他在2010年过世前,曾生动地讲述核恐怖主义的坏处,他称政府对于核子恐怖攻击的准备不足。在1990年代初期红水银开始热门之际,科恩赶上了那波热潮,站在了与众不同的立场,断言红水银能够用来制造体积极小的核子武器。

在他自传的其中一版里,他声称红水银的制造方法是“将极少量的特殊核材料拌入一般的化合物,再将混合物注入核反应堆,或者用粒子加速器产生的粒子束冲击”。他说,其结果是一种“非爆炸性的高能爆炸物”。当引爆时,会变得“极热,产生高压、高温,进而能够点燃重氢,生产出纯氢迷你中子弹”。这就是一种前所未闻的东西,所构成的扩散威胁。

学界大多并不理会他的说法。“即使他真的曾公开过证据,我也从来没看到过,”当时担任美国军备控制和裁军署(U.S. Arms Control and Disarmament Agency)首席科学顾问的核物理学家彼得·D·齐默尔曼(Peter D. Zimmerman)说。他还补充道,“当时那个时代,我肯定会看到的呀。”

加州蒙特雷詹姆斯·马丁防扩散研究中心(James Martin Center for Nonproliferation Studies)的防扩散分析员杰弗里·刘易斯(Jeffrey Lewis)则直白地说,科恩是依着阴谋论的典型套路,将“非科学的话术”与政府掩盖真相的指摘混在一起。他说,“我永远都搞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赛姆·科恩不再是物理学家,而是变成了一个喷子。”

然而,90年代的俄罗斯新闻机构信以为真,转述了红水银的破坏潜能,外国媒体偶尔也会转述这些新闻,替该物质增加可信度,红水银也变得愈发神秘。英国四频道(Channel 4)则以两部纪录片《红水银的踪迹》(trail of Red Mercury)、《口袋中子》(Pocket Neutron)提升了红水银的存在感。纪录片的制片人表示,这两部片带来了“惊人的证据,证实了俄罗斯科学家已经用一种叫红水银的神秘化合物,设计出迷你中子弹。”在其中一部纪录片播出后,科恩开了一场记者会,向大众表示纪录片证实他的恐惧。

在相信红水银存在的这一圈信徒之外,有很多人表示怀疑。这种物质好像无所不能,但就是缺了科学实证,甚至都没有合理的解释。1994年,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Los Alamos National Laboratory)的一位工程师向主管写信时说,“整体来说,似乎没什么道理”。

红水银也非常难以捉摸,它出现在黑手党走私团伙的传言中,但却从来不曾在执法机构或原子能机构里验明正身。当希望出货的卖家被捕时,他们手中握有的物质却是别的东西,有时候是让人发笑的赝品:普通的水银,只不过染了色。它号称是地下核武器贩子的小帮手,仿佛是苏联解体后世界的“难得素”。

调查这些说辞的专家们,对涉及红水银的谜团,得出了明确的结论:红水银是一个诱饵,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中的核心道具,意图是欺骗无知的买家。

美国能源部的《关键技术简讯》(Critical Technologies Newsletter)宣称,“以一个假物质、用上谜样的名字、夸大其物理特性和潜在用途、加上一点贪婪的人性和阴谋,然后就得出了这个:半生不熟的骗局。”

劳伦斯利福摩尔国家实验室(Lawrence livermore National Laboratory)是帮助维护美国核武库的机构, 1998年,该实验室里15位研究人员在《放射分析与核能化学期刊》(The Journal of Radioanalytical and Nuclear Chemistry)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称红水银“是一个比较恶名昭彰的核能骗局”。

1999年,《简氏情报评论》(Jane’s Intelligence Review)则称,奥萨马·本·拉登(Osama bin Laden)可能是骗局的受害者之一,因为其基地组织负责采购的人员都是“核能新手”。

最说得通的理论是,“红水银”可能是苏联为其他东西取的代号,可能是锂6(lithium–6),一种实际用于核武的受管控物质。但走私者将这个代号用于称呼他们想贩运的各种核能碎屑。

红水银的忠实信徒可能会插嘴说,即使官方在公开场合表示怀疑,保密渠道里未必没有讨论呀。但维基解密(WikiLeaks)于2010年和2011年公开美国外交官的通讯时,有关红水银的内部消息片段与公开的表态相符。根据一份电文,在2006年的时候,斯里兰卡通知科伦坡的美国大使馆,分裂主义武装团体泰米尔猛虎组织(Tamil Tigers)曾试图获取红水银。“众所周知,红水银是骗人的,”美国国务院防扩散官员告诉大使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很少有人比齐默尔曼更熟悉红水银的传说了,他之后担任了伦敦国王学院科学与安全研究中心(Center for Science and Security Studies)主任。多年来,他与核武、反扩散的同事仔细讨论过红水银,在会议里询问这种物质,与各种国家的武器专家、前共产主义阵营的科学家一对一谈话时也说起过红水银,他得到的结论是,这个物质不只是“空话、迷思、子虚乌有、镜花水月”,还是“一场骗局”。

我打电话给他时,他笑着把那些相信红水银威力的人称作“红水银分子”。从他听过的一些故事中,他总结道,有点像“老掉牙的玩笑”。他停顿了一下,好说得更直接、清楚。他说,红水银——或者任何一种水银的化合物,不论是什么颜色——都无法以任何方式应用于核武器,它宣称的武器特性,跟基本的科学常识对不上。他以不容任何反驳的口气说,“这不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多少次,我以我的信誉对我说的话下赌注,但从来都没有输过。”

在红水银的话题首次发光发热经过了一代人的时间之后,沉寂已久的红水银威力在大众的想像暂居一角,但圣战分子、盗墓者、走私者、新闻工作者、在YouTube上卖东西的人、还有其他想大捞一笔的人,轮番将红水银的话题炒得更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红水银就算不是核武材料,也爆红了起来。

热炒红水银的人数不胜数,阿布·奥马尔也加入其中。这不禁让人疑惑:他自己真的相信红水银吗?

走私者阿布·奥马尔开始依靠着一组广为流传的图片为伊斯兰国寻找红水银。他的第一次交易尝试会成功吗?他又曾经亲眼看到了怎样的景象,让他坚信红水银的无穷威力?

坚定的信徒

鳄鱼下单的时候,阿布·奥马尔说,走私者问“伊斯兰国”愿意付多少钱,得到的答案很含糊。“伊斯兰国”会付钱的,他说,“不管要多少。”这不是生意人要听的实际答案,所以鳄鱼给出了更具体的回答。如果与他通过WhatsApp传给阿布·奥马尔的一组图片相符,每一件红水银高达400万美元,另外还有10万美元奖金。

图片是一个灰白色的长条状物品,大概是热狗堡的长度,两边各有一个洞。这跟走私者常描述的红水银完全不一样,他们讲的是一种有一层明亮金属光泽的浓稠液体。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注射制模的塑料,像是游泳池的浮具,又像小孩子的玩具。但是这也很有趣地暗示出,“伊斯兰国”是如何对红水银产生兴趣的:那些图片与土耳其大型通讯社世界新闻通讯社(Cihan News Agency)在2013年提到过的红水银火箭弹头非常相像。

当时,据说有三名男子在靠近土耳其中部城市开塞利的地方被抓了起来。世界通讯社的报道,也与红水银炒作的惯常套路相似。晚上拍摄的一组镜头显示,几名身着防护服和面罩的官员走近一辆面包车。主持人以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调报道了这项行动,指出被缴获的火箭零部件“由六个不同的机构进行了调查,包括土耳其原子能管理局(Turkish Atomic Energy Authority),这些机构都发现其中包含红水银。这种液体可以造成大规模爆炸,每升价值高达100万美元。红水银被用来制造洲际火箭系统和氢弹。”

有了这样的认可,这些照片在社交媒体上传播开来,也进入了伊斯兰国的视野,之后被阿布·奥马尔看到,后者表示他记得听自己在叙利亚的一个亲戚谈起过这个东西。那名亲戚是“基地”组织的分支、“伊斯兰国”的死敌努斯拉阵线(Jabhat al-Nusra)的成员。阿布·奥马尔说,这名亲戚告诉他,努斯拉阵线从一个现已解体的反叛组织“叙利亚外国人纵队”(Ghuraba al-Sham)那里取得了一些红水银弹头,2013年该组织被击败,其头目亦被处死。阿布·奥马尔说,努斯拉阵线的作战人员缴获的弹头,和鳄鱼提供的图片上的东西相符。

阿布·奥马尔说,离开泰勒艾卜耶德不久,他就在拉塔基亚城外,靠近前线的地方找到了那名亲戚,并安排进行一场交易。但这个计划很快失败了。他说,他的亲戚怀疑他是在给“伊斯兰国”买东西,于是拒绝再讨论交易条款。“我希望你不要再提有关红水银的事,因为我知道它会被弄到哪里,”阿布·奥马尔回忆他亲戚的话说。“我知道“伊斯兰国”想要这个。但我们永远不会卖。”

阿布·奥马尔在土耳其一家酒店的大堂里讲述了上述故事。在打过几次电话,在网上聊过几次后,他终于在今年秋天的一个晚上现身。他讲述的故事十分牵强,而且令人困惑。任何可以上网的人都能迅速发现,所谓红水银的说法,被广泛认为是一派胡言。任何一个在“伊斯兰国”负责对外付款的人,只需要查阅维基百科(Wikipedia),就能产生足够的怀疑:相应的条目写道,“红水银是一种欺骗性物质,成分不明。”我告诉阿布·奥马尔,我曾与几名不扩散专家交谈,他们一致认为红水银是一场骗局。他竟不相信吗?

阿布·奥马尔耐心地听着,面无表情。然后他礼貌地回答,“我亲眼看见的。”口气仿佛是在给无知的人解释。

阿布·奥马尔透露,两年前,他和一群伊斯兰武装分子在叙利亚的另一边境城镇拉斯埃恩(Ras al-Ain),利用3.5克红水银液体和氯做了一场试验。试验是由阿布·苏莱曼·库尔迪(Abu Suleiman al-Kurdi)组织的,他曾指挥过一个小规模的武装团体,后来加入了“伊斯兰国”。试验开始时,库尔迪将圣战分子召集到试验材料周围,并警告称,“我数到10,之后留在屋里的人都会窒息而死。”

阿布·奥马尔说,氯被装在内部衬有金属箔的容器里。这群人看着库尔迪将一根针浸入红水银,然后用针向氯中滴了一滴。“里面各种物质相互作用,”阿布·奥马尔形容,然后升起了一团散发恶臭的气体。所有武装分子都被这恶臭驱赶了出来,他们先是离开屋子,然后离开了房子。

阿布·奥马尔认为,红水银的威力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其他扣人心弦的红水银故事一样,这个故事的几乎每一个方面都是无法核实的。即便那间屋子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产生有毒气体可以也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解释:氯本身就能损害呼吸道,如果吸入,可以导致人死亡。

但阿布·奥马尔回答了问题。他坚定地站在了相信红水银的阵营。而且他不是独自一人。

走私者称大蒜和黄金是检测红水银真假的必备工具。但获得红水银远远不够,什么特殊设备才能使其发生反应?当地的旧缝纫机又为何成为抢手货?

缝纫机里的黑魔法

萨非·萨非(Safi al-Safi)是一名独立作业的反叛者,也是三流走私客,专门偷运武器、古董和假证件。他坐在叙利亚和土耳其边界的露天咖啡座,边抽着调味水烟,边讨论这桩跨国水银交易。“红水银颜色是红色,也有暗红色的,”他说,“还有绿水银,可以用来助性,银水银是医疗用途。最贵的一种叫‘奴隶之血’,是颜色最深的那种,魔术师用它来招唤精灵。”

这名入门者有热情、周密、非常古怪,是一种典型。在边界附近几座城镇的走私者聚会中,红水银占领了这群人的心灵沃土。他们心里不信任、也惧怕当局,还迷信谣言。各种对于红水银的描述在细微处有些许差异,而在价格上波动甚大,也有很多互相抵触的地方。但尽管这些人互不认识,活动范围也相去甚远,在各种错综复杂的传说和起源故事中,还是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相同之处。

另一名走私者费萨尔(Faysal)说,他在等美国政府对自己进行背景调查的结果,看能否参加由五角大楼支持的反“伊斯兰国”部队(这个计划后来被撤回)。他接过了话头。“红水银有两种类型,热的跟冷的,”他说。冷的那种有时会被其他走私者称为“灵性水银”,他说,“能够在罗马人的墓地找到。”他补充道:“君王、王子、苏丹都会以它陪葬。”

这种红水银,两名走私者表示,已经被中东盗墓者开采至少好几十年了。“前些世代,老妇人会将红水银装进项链里,驱赶恶魔之眼,”费萨尔说。最近,想购买冷红水银的有钱人若不是拿它来当春药,就是用来加强性功能。

萨菲表示,这种物质极具价值,一些奸商经常倒卖假的红水银。“在我们村,买卖红水银的至少有15人,”他说。“他们买普通的水银,然后染色。他们在勺子上放一点口红,然后加热勺子直到口红变成粉末状,再将粉末加入水银中,混合一下,水银就变成红色的了。就是这么作假的。”

这两名走私者表示,很容易识破这种骗局,因为真正的红水银会与黄金相互吸引,但与大蒜相互排斥。聪明的买家在付钱交易前,会带着黄金和大蒜验货。“滴一滴红水银到盘子里,然后拿着大蒜接近它,这滴红水银会移开,”第三个走私者阿布·扎伊德(Abu Zaid)说。“但如果你滴一滴到盘子里,然后在盘子底部移动金子,红水银会跟金子一起动。”

这些走私者表示,冷的红水银不能用于核武器;热的红水银才行,而这种水银的历史比较短暂。据另一名走私者拉伊德(Raed)透露,只有先进的实验室才能制造它,在叙利亚可以买到的热的红水银来自苏联——通常“放在一个专门维护的盒子里,里面还装有设备、一份说明书及专用手套。”

阿布·扎伊德表示,热的红水银有时在叙利亚兜售,可能对“伊斯兰国”有用。“伊斯兰国”拥有由伊拉克以前的官员组成的领导层,他们知道如何利用它的威力。但他警告,买家很容易犯一个严重错误。“光获得红水银是不够的,”他说。“还需要特殊设备才能打开这个小盒子,需要特殊反应器引起反应。如果你打开盒子,方圆八公里的地方都会被摧毁。”

这是极其危险的,因为也可以从废物堆积场和裁缝店获得热的红水银。萨菲讲述了如何做到这一点。他表示,在“美国占领”前苏联期间,为了阻止武器级别的材料落入坏蛋之手,冷战后期保护储备的俄罗斯人将小份的红水银分藏在准备出口的缝纫机和收音机里,然后这些产品运往了阿拉伯世界的各个地方。(另一版类似的传言称红水银藏在旧电视机里。)

这些谣言已经流传多年,根据路透社2009年的报道,此类消息一度将沙特阿拉伯地区的旧缝纫机的价格推高至5万美元。胜家(Singer)的机器通常最为抢手——鉴于这是一家美国生产商,其实并不符合这套苏联传说的逻辑。没关系。阿布·奥马尔还坚称,的确可以从旧缝纫机中取出红水银。“某些机器上,”他说,“有蝴蝶图标的那种。”他表示,这是自己的经验之谈,因为圣战分子在拉斯埃恩进行氯试验使用的红水银就是从他祖母的缝纫机中取出的。

红水银被恐怖分子视为终极武器,但美国和欧洲却存在不同版本。几组消除核功能和化学反应专家曾对可疑容器进行测试,容器中的不明物质是红水银吗?红水银又在非洲引发了怎样的命案?走私者最终是否找到了红水银?

末日骗局

如果说这整件事看起来像是一个越开越大的糟糕玩笑,就当它是玩笑吧。当我向核物理学家彼得·齐默尔曼(Peter Zimmerman)提起大蒜–黄金的检验方法及红水银所谓激发性欲的功效时,他很快给出了回答。他说,“用的时候可只能用一点。”

考虑到另一种流传多年的关于红水银起源的说法,笑话对于理解它,或许像其他理论一样有用。那种说法称,红水银是源于情报机构的骗局,克格勃(KGB)及其后继机构之一联邦安全局(FSB),在几十年前开展了虚假情报战,利用俄罗斯报纸发表虚构的新闻文章。

这个故事还有其他版本,比如称华盛顿和莫斯科联手传播红水银的故事,以暴露核武走私者,浪费恐怖分子的时间。虽然负责拆弹及遏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美国士兵及军官向我讲述了这个版本的故事,但话又说回来,没有证据表明其真实性。

这不过是他们在工作中听到的故事,他们也承认喜欢这个版本。其中的想法就是,如果“四头狮子”(Four lions,典出同名英国讽刺电影——译注)想要购买“光子鱼雷”,就让他们买吧;”伊斯兰国“做这些事,比花时间做别的事更好。(例如,阿布·奥马尔表示,”伊斯兰国“还请他帮忙绑架西方记者。)

但美军及其盟友发现,自己也因为这个骗局耗费了很多资源。在2011年初,一支驻阿富汗的欧洲部队将所谓的红水银交给了帕拉丁特遣部队(Task Force Paladin)的美国同事,该部队负责反制并分解自制炸弹。据几名知情的美国士兵及一名参与行动的军官透露,这一举动引发了一场国际联手的反核扩散行动。由于部分信息仍属保密,这名军官要求匿名。

帕拉丁特遣部队向第20司令部,即化学、生物、放射性、核或常规高爆物司令部(20th Chemical, Biological, Radiological, Nuclear, Explosives Command)发出警报,称他们有一种可能是危险材料的不明物质。第20司令部是美国陆军经过专门训练,用以消除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胁的主要部队。在该司令部位于马里兰州的总部,负责核武去功能化和应对化学武器的几组专家,挤进了一架C–5军用运输机,赶往巴格拉姆空军基地(Bagram Air Base)。接下来,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两个内部镀铅的小容器。其中一个容器与一夸脱(约0.9升)的果酱罐差不多大,另一个容器与一品脱(约470毫升)玻璃器皿一样大。

核武去功能化小组首先出动,但没有发现显示上述容器装有任何放射性物质的迹象。他们便将工作交给了化学战专家和拆弹技术人员。参与行动的那名军官表示,对容器进行的外部测试没有定论,因此,士兵们承担起一项危险任务——弄破容器,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穿上防护服、戴上呼吸面罩的士兵们将第一个衬铅容器放到了这名军官所说的“安全加固的”船运集装箱中的密闭隔离箱里,然后利用遥控电钻旋转的钻头钻入容器柔软的外壳,在远处通过视频监控。结果溢出来的是普通水银——红水银骗局中老掉牙的替代品。第二个容器则是空的。这名官员表示,总共有“大约四分之一或半杯”水银。

这些美国士兵悄悄整理行装,飞回美国。陆军的机密档案记载了这个名为“喀迈拉行动”(Operation Chimera,喀迈拉是古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女怪,意为妄想——译注)的任务。美国拆弹人员表示,这个名称透露了整件事情的滑稽之处。欧洲人如何被骗则不为人知。(一名美国知情人士表示,一支欧洲特种部队曾遭到引诱,做了一笔不合算的买卖。)关于此事,美国军方拒绝置评。

这绝不是这场骗局给真实世界造成的最坏影响。在非洲南部,它夺走了一些人的生命。根据当地流传的一种极其残忍的说法,常规军火中有红水银,特别是在地雷里。只要足够勇敢,就能通过拆开这些军火来提取这种物质。私有排雷组织光环信托(Halo trust)在津巴布韦的项目经理汤姆·迪布(Tom Dibb)表示,他和当地相关机构对此类事件有所记录,比如有人在弯着腰利用手工工具拆卸地雷或迫击炮时丧了命。

最血腥的事件发生在2013年,当时位于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附近的一名巫医家中发生爆炸,导致六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婴儿。迪布与警方交谈过,说“他们非常确信,是有人在拆卸反坦克地雷以获取红水银。”在另一起迪布亲自查看过的案件中,一些人试图从布雷区获得地雷以提取红水银,结果导致两人丧生,一人受伤。迪布表示,光环信托调查的最新死亡案例发生在11月1日,当时22岁的男子格得诺斯·卡彻瓦马(Godknows Katchekwama)在试图拆卸R2M2地雷获取红水银时殒命。南非的这种杀伤人员地雷跟金枪鱼罐头一样大。

哈拉雷附近发生的爆炸促使“非洲地雷”网站(Landmines in Africa)的运营者迈克尔·P·莫勒(Michael P. Moore)创办了第二家网站“反红水银运动”(Campaign Against Red Mercury)。后者记录各种相关骗局,并呼吁人们不要相信。莫勒表示,他试图查出有关红水银来源的传说如何从缝纫机跳到了爆炸装置,但没有弄明白。他表示,需要开展公众教育宣传活动,因为“这是一个普遍流传的谣言,不会很快消散。有人因此死亡。”

阿布·奥马尔表示,“鳄鱼”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不断询问有关红水银的交易,一直催促。他最后一次是通过WhatsApp进行联系的,那是在2015年6月。当时,库尔德人正在叙利亚城镇泰勒艾卜耶德攻击”伊斯兰国“,指挥官还想搞到他口中的“热板”,准备用它来骗过美国战机上的武器制导系统。但到今年11月,阿布·奥马尔仍然没有拿到红水银。此时,泰勒艾卜耶德已被库尔德人占领,鳄鱼杳无音讯,导致目前没有人资助搜寻红水银的计划。

阿布·奥马尔忙于其他工作;他自称最近向圣战者交付了23架商用无人机。他那里还有一大堆关于红水银的传言。比如说,反伊斯兰国的库尔德武装团体一直在试图买进这种东西。他说,“我认识的人与库尔德人做了三次买卖。”有人还在阿勒颇乡村地区发现了八枚红水银弹头。

这个故事与土耳其的另一座边境城镇雷伊汉勒流传的说法类似。那里的走私者坚称,伊德利卜省的叛乱分子已经占领了一个军事检查站,并缴获了几克红水银。红水银据称是可以买到的,但这么说的人没有一个能安排查看商品。这带来了一个明显的问题:倘若叙利亚政府军拥有红水银武器,为什么不使用呢?这支处境不妙、明显不顾克制的部队在要塞失守的情况下,为何会放弃动用这种武器呢?

红水银看起来非常符合这种残忍、神秘的战争的本质,是一个可以为恐怖组织所用的末日武器,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恐怖分子相信我们正在迎来马赫迪的回归、异教徒的最终失败,以及世界末日。但它非常难以获得。

除了前述的种种问题,警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今年6月,土耳其新闻机构报道了另一场因为红水银开展的逮捕行动,这次是两名格鲁吉亚人。阿布·奥马尔表示,他的一名伙伴拿到了这种材料,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售,就在安卡拉被逮捕。阿布·奥马尔说,当局将他释放,但留下了他的红水银。阿布·奥马尔表示,“他的电话遭到监听,”因此发生了这种事情。

但这些说法都是无法证实的。在过去两年间,土耳其政府拒绝回答有关红水银逮捕行动的问题。他的朋友呢?阿布·奥马尔表示,他已经逃到瑞典了。他提供了一个转向该男子Facebook个人资料的链接,但该男子没有回复请求。在红水银游戏中,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责任编辑:旺旺
来源: 纽约时报
看完这篇文章有何感觉?已经有0人表态
时间:
2014年12月28日 ~2014年12月28日
地点:
北京市海淀区中科资源大厦南楼4层 水木汇咖啡馆